风小刀回房整备出发,想到公子蒻和菊仙歌之间难解的纠葛,心中甚为难:“无论如何,我总该去见见她。”
他徐徐前往东篱居,远远即听闻琴韵飘引:“槛菊愁烟兰泣露,罗幕轻寒,燕子双飞去。明月不谙离恨苦,斜光到晓穿朱户。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欲寄彩笺兼尺素,山长水阔知何处!”
琴歌相和,幽极凄绝,婉转诉说着郎君与人双飞,女子独倚楼台,望眼欲穿的孤寂凄凉。
风小刀但觉这满园迷离菊色,就像屋中女子凄美神秘的容颜,始终教人看不清楚,心中一时踌躇,不禁停了脚步。
琴音玎然顿止,传出轻柔细语:“纵我不往,子宁不来?风大哥,既已至此,何不入室?”
风小刀微一怔然,终是鼓起勇气踏了进去。
“仙歌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……”
菊仙歌一见风小刀,秋波涟涟,几乎掉下泪来,神色间既委屈又欢喜。
风小刀愕然道:“我怎会不理你?到了现在,你还不明白我吗?”
菊仙歌当即放下琴筝翩翩迎了上去,楚楚惹怜的玉容终于绽放笑靥,令满室都添了灿烂春光。
风小刀望着她檀樱盈嫩、软玉生香,再忍不住心中煎熬,一把将她娇软的身子拥入怀里,低了头,火热地封上那艳如瑰瓣的朱唇……
从前菊仙歌无论如何周旋于众男子间,总能凭着高明的手腕洁身谨守、安然而退,这是第一次,她感到狂热的男子气息灼灼地围绕身周,似要将自己烧融灰灭,却偏偏不能逃走。
幼年灭村时,村族女子受盗贼淫辱的惨叫声回荡耳畔、盘旋不去,怕被侵犯的深刻恐惧,令她面对两情相悦的亲怜蜜爱,竟头晕目眩、浑身颤抖,害怕得几乎崩溃!
“为了主人,我定得忍着……我若和他成亲,就是这样吗?”
即使知道身负重任,但长久以来的梦魇仍令她失去理智、泪水止不住地滑落,就在她几乎充盈内劲,要出掌击退贴身男子的瞬间——
风小刀停了下来,在瞥见她衣襟内、香肩上的淡淡菊印时,蓦然清醒!
菊仙歌苍白的脸、惊恐含泪的双眸,僵直如冰的身子,令风小刀一时惶惑:“她……不喜欢吗?”
又心生歉疚,失意无措地道:“我……我真是一时鲁莽了,你怪我吗?”
“不!不是!”
菊仙歌定了定心神,为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,忙轻垂螓首,哽咽道:“仙歌只是担心罢了。”
风小刀见她不怪罪,才稍稍放下心来,牵了她的手,就着一方月色,相依坐在花台边,柔声问道:“你担心什么?”
菊仙歌偎入他怀里,羞怯道:“风大哥,从第一次在寒食节庆遇了你,我的心……就飘在你身上,再也离不开了,后来你又舍命护我,妾身……早就是你的人了,又怎会怪你?”
风小刀听她软语吐露情衷,那缠绵婉转的声音当真令人神魂俱醉、全身酥软,忍不住又低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。
菊仙歌黯然道:“但我听说你奋不顾身地相救路姑娘,还要送她前去求医,我怕你一上路,就把仙歌给忘了。”
风小刀忆起石阵情景,暗自尴尬,低声在她耳畔安慰道:“你放心,此行不过十数日,我定会尽快回来,然后就向君师兄提亲。”
菊仙歌双颊飞上一抹红晕,不胜娇羞地道:“风大哥,不如,不如你交个东西给我,你不在的这段日子,让仙歌心里也能有个依靠。”
除了父亲给的玉珠,风小刀实在身无长物,但那玉珠在心中已承诺要相赠路潇遥,不禁歉然道:“可我实在没什么值钱事物。”
菊仙歌腻声道:“对仙歌来说,只要你一生欢喜,又珍爱妾身,那是比什么都重要,你的『欢喜』和『爱』就是我的珍宝,不如你把它们都给了我吧。”
风小刀甚觉甜蜜,想从前许多男子为她一掷千金,她却一意跟随自己这个穷小子,只说要个虚无之物,虽不能厚待她,确然该表示心意,于是握了她手道:“我给不起金银珍宝,但也不能委屈你,回程时我定选个定情之物予你,虽不能十分贵重,却是一番心意。”
菊仙歌见风小刀答非所愿,难以接续,只得撒娇道:“仙歌并非贪求贵重事物,不过想赌物思人。”
风小刀微笑道:“一时之间,我也想不出,不如你说说,想要什么?”
菊仙歌认真思索,蛾眉轻蹙,不胜娇憨,风小刀望之心神荡漾,暗想:“换脸之秘,全天下只有我知晓,我若不说,她就永远是这么美丽,我若真爱她,又何忍为了自己的承诺伤害她……”
随之想起公子蒻的凄苦,又为这自私的想法感到惭愧:“不如待成亲之后,再对她说换脸之事,这样她就知道,无论她变得如何,我仍是一般爱她……”
他左思右想,一时也无两全之法,心中挣扎不已。
菊仙歌美眸一亮,柔声道:“你手中最重要的,应是无间岛主的地火令牌和七绝剑谱,这段日子你也用不上,不如让仙歌保存,你一回来,我必原原本本的奉还。”
风小刀一愕,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二件东西,正要拒绝,菊仙歌已娇嗔道:“你不信人家吗?”
风小刀忙道:“不!不!我怎会不信你?只是你要这事物有何用处?”
菊仙歌凄然道:“我拿着令牌除了思念你,难道去号令无间弟子吗?又有谁会听从呢?”
她羞得双颊扉红,嗫嚅道:“我……我是有些私心,我怕你和路姑娘双宿双飞,再也不回来,我想,令牌和剑谱十分要紧,你总得回来见我。”
风小刀见她因心中不安才生这想法,就搂着她柔声道:“这二样事物的确十分要紧,无间必需好好保管,莫说我在师祖面前起了誓,不能随意说出下落,就是说了出来,此刻也不能拿取,何况若交给你,惹得有心人觊觎,说不定要害了你性命。”
菊仙歌仰起娇容,愕然道:“真的吗?为什么不能拿取?”
“自然是真的,只是为何不能拿取,我倒不能说。”
风小刀为她拭去残留晶泪,不禁怔然凝望着这张几乎没有一点瑕疵、倾城绝丽的容颜,万般思绪在心底翻腾,经过了多少起伏波折,这个总令自己相思苦熬的女子,此刻是真真实实的在面前,终能无所顾忌地拥在怀里,这一时光实是梦寐以求,然而在俩情缱绻之后,难道真要残忍地剥夺她原本的美好?
菊仙歌低低叹道:“风大哥,你现在是万人敬仰的无间岛主,而路姑娘将来要接掌无邪门,你们双无联璧,正是一对英雄侠侣,令人好生羡慕!仙歌出身卑微,不过是一朵无根飘萍,怎能相配?你若真移情于她,我也不怪你。”
风小刀抚着她秀发,安慰道:“我出身贼窝,也没啥光彩,只要两心相属,又有什么配不配得上?”
菊仙歌微微一震,抿着唇问道:“风大哥不是若水上人的高徒吗?怎会出身贼窝?”